羅曼住在阿瓦隆的後花園

梅林與羅曼第二次夢中戀愛人魚篇

++

　　少年羅曼捧著滿手的紅玫瑰努力奔跑，他正往在石岸邊等他到來友伴的方向跑。

　　「李奧納多，我把剛摘下花開得最盛最新鮮的玫瑰花送過來給妳了。」

　　跑得氣喘吁吁的羅曼將花遞給海中的友人後，虛脫似地坐在岩石上：「哈啊......就怕動作太慢花就枯萎了不好看，才這麼急匆匆地跑過來給妳。」

　　「你不用這麼拼命啦，我知道陸地上的花才不是這麼脆弱的東西，才不會一摘下來馬上就枯萎了。」

　　羅曼口中稱呼李奧納多的友伴是住在海裡的少女人魚，留有一頭長髮與清麗的外貌，她高興地收下羅曼遞給她的玫瑰：「你的混血體質真好啊，我也多想要像你一樣可以在陸上跑也可以在水中游，海裡面盡是海草藻類跟珊瑚礁，不像陸地上那麼多花的顏色跟種類，我甚至想研究，能不能在海底種出跟玫瑰類似的植物。」

　　坐在石頭上的羅曼仰著頭望向色彩對比分明的藍白天空：「我爸爸啊，一直不希望我人魚的那一面給別人知道，畢竟混血什麼的，不論是人類或人魚都不會接納的。」

　　「但我會接納你啊，不用擔心。」達文西將玫瑰放置一邊，雙手倚靠在石頭上，托著兩頰笑咪咪說。

　　「妳是屬於那少數會接納我的啊，人魚群裡面大家都知道妳是個喜歡獨自一人研究發明的怪人魚。」羅曼了解來自友伴的心意，笑得開心卻也有些無奈。

　　「因為我很嚮往能在陸地行動的生活嘛，我可是很想快點發明出能夠長出雙腿在陸地上行走的藥喔？我相信陸地上有很多與海不一樣的地方，如果有雙腳，想要去你口中的所謂青山與森林，見會轉換顏色的四季，遍地開滿花的草原，我也很想親眼看看人類的生活跟我們人魚哪裡不一樣。」

　　「要說不一樣的話，我覺得儘管兩邊生活方式不同，但作為人的個性倒是很像。」羅曼說。

　　在人類與人魚的古史傳說皆描述到他們本有共同的祖先，據傳他們共同的祖先曾因究竟要住在陸地還是海洋有過爭執，爭執到最後結果是一半的祖先繼續待在陸地，另一半則是決定居住海洋，從此以後，陸地上的人被稱為人類，海中的人被稱為人魚。

　　兩邊的關係自古遠的過去以來相處都不是很好，人魚看人類是貪婪粗鄙野蠻又愚蠢的陸上生物，人類看人魚則是感覺他們莫名高傲，又像見到海中會把人類拖入海中生吞活剝，皮膚噁心滑溜的怪物。

　　在近百年前，則曾因陸地上瘟疫肆虐，有過人類獵殺人魚，取人魚肉作為治療瘟疫藥物的殘忍歷史，讓人魚對人類感到憎恨與恐懼，人魚雙親會對孩子耳提面命，甚至恐嚇他們說千萬不能被野蠻的人類看見，被人類看到就會被人類拖上岸殺掉。也因為如此，儘管有少部分人魚住在人類國家的海岸周圍，但他們幾乎不願在人類面前出現。

　　然而流逝的時間是治癒歷史傷痛的良藥，一些年輕人魚，有些厭倦了海底景色的單調，開始對陸地上的世界感到興趣，但人魚的身體無法離水太久，總是只能悄悄地浮出水面，靠在石頭邊窺探陸地人類的一部分。

　　陸地上的阿瓦隆國則因當初的國王，也是梅林王子的祖父曾向人魚獵殺事件一事向海中的首領代表致歉，承諾給予補償與嚴懲任何會傷害人魚的罪刑外，也希望人魚們能夠搬來阿瓦隆國的海岸居住，他深信國家海岸邊有人魚居住會帶給自己國家繁榮，尤其是阿瓦隆這樣三面臨海的國家。

　　在國王頻頻對人魚釋出善意後，人魚們見到國王的誠心誠意，一些本住在遠洋的人魚們，願意搬到阿瓦隆國周圍海岸居住，於是阿瓦隆國周邊海域開始有了小型人魚聚落。

　　即使住在人類國家周圍海域，歷史上人類獵殺人魚事件依舊給人魚們心中莫大的傷痕與陰影，使得大部分人魚依舊不願意在人類面前現身，只有少部分與人類親近或對陸地有興趣的人魚們願意與人類交流。離人魚們最靠近的人類漁夫們，大部分懼怕海上傳說人魚的誘拐與食人，所以見到人魚也是逃跑不願接觸，但也有少部分的少年漁夫因為愛上了美麗的女人魚，跟人魚有了互動，甚至會在只有幾人知道的海上洞穴與岩縫間與女人魚們幽會，最後女人魚們懷上了他們的孩子。

　　女人魚懷上了令人恐懼又仇視的人類的孩子，對大多數的人魚來說是非常恥辱的事情，這些懷了人類孩子的女人魚們更知道她們懷了人類孩子的事情被家族人魚知情，就會被家族人魚輕則墮胎，重則被斷絕關係趕出家族，於是會在家族人魚們知道她們懷了人類孩子之前用各種名目離開本來的家族，到願意接納她們，擁有一樣處境的女人魚團體待產，直到孩子出世。

　　小時候的羅曼曾經問過爸爸關於他的出生，爸爸大衛對這問題並沒有迴避，坦白地告訴羅曼關於他與媽媽相遇的經過。

　　爸爸說，他是在去摘藥草的時候路過海灘，見到擱淺海灘上的媽媽，他上前查看時，躺在沙灘上的媽媽奄奄一息，皮膚乾裂脫皮，大概是離水太久了，他連忙把隨身攜帶的布用海水潤濕敷在媽媽已經曬到裂開的皮膚上，一直往媽媽身上潑水，並一直守在身邊等待她甦醒，這就是爸爸認識媽媽的契機。

　　在爸爸救活了媽媽之後，爸爸見到甦醒媽媽的面容一見鍾情，媽媽也很感激爸爸的救命之恩，於是兩方決定嘗試相約在海岸邊一處與海相通的洞穴裡偷偷見面，當見面的次數一多彼此的感情也越趨加深，彼此也有了親密行為，最後媽媽懷了羅曼。

　　懷了羅曼的媽媽，遭遇就如那些懷了人類孩子的女人魚一樣，為了生下羅曼，不得不暫時離開原來的家族，來到女人魚族群互相照護等待生產，在媽媽懷孕期間，爸爸大衛常常去固定見面的洞穴探望，高興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然而也難受不是人魚的自己無法給予任何幫助，只能像這樣見面，在口頭上給予支持。

　　羅曼媽媽卻說，就算只是口頭上支持也好，只要了解到他重視自己的心意，比什麼都重要。

　　最後羅曼媽媽在女人魚們的保護下，平安地生下了羅曼，擁有人類與人魚混血的羅曼，就如其他的混血孩子一樣，還未到少年期末期會開始正式長成完全的人類或完全的人魚前，他們都具有可以變成人類，也可以變成人魚的能力。羅曼媽媽照顧剛出生的羅曼幾年後，為了能讓羅曼有機會接觸到陸地，讓他一段時間住在海中，一段時間請爸爸大衛帶上岸，一起跟著爸爸用人類的雙腳過生活。

　　這樣兩邊住的生活，在羅曼十歲左右的年紀，人魚媽媽因病過世，羅曼在陸地上跟著爸爸一起生活時間拉長，讓他看起來越來越像個人類，看不出他另一面人魚的模樣，儘管他生活在陸地上的時間變長，若有機會還是會讓自己入海變成人魚，跟很小的時候就認識的女人魚達文西見見面，一起在海中悠游，探望曾經照顧過媽媽與自己的人魚姊姊阿姨們。

　　至於羅曼手中的玫瑰是從朋友，也是阿瓦隆國梅林王子居住城堡的後花園摘下來一大束。

　　說到如何認識王子的緣由，則是羅曼曾經救了一次梅林王子的性命開始。

　　因為三面環海的緣故，阿瓦隆國的國王每年會固定時間乘船出巡周圍環境或乘船拜訪周邊鄰國，而將來會成為阿瓦隆國國王的梅林王子，為了在成年後可以繼承阿瓦隆國，在很小的時候，就跟在爸爸身邊學著如何當國王。

　　梅林王子的長相，俊美得不管是陸地上的女孩或是海中的小女人魚都為之著迷，梅林異常英俊，長著一雙尖耳朵的容貌甚至在女人魚間流傳梅林身上其實擁有人魚的血液，是人魚的混血後代，但再怎麼流傳，也無法真正實證，只能成為人魚間口耳相傳的道聽塗說。

　　只要是國王出巡的時間，旁邊就會站著年紀尚小的梅林王子，這時候海中的小女人魚就會躲在岩邊偷看梅林王子俊秀的面貌，羅曼則是被達文西一起拉著過來看站在船頭甲板的梅林王子。

　　梅林王子會向下面向他看過來的小女人魚們揮手招呼，在羅曼旁邊的達文西觀察船上的梅林王子，摸摸下巴：「梅林王子長得還真是挺好看的，不得不說，流傳梅林王子擁有人魚的血緣也不是沒理由，尤其耳朵，尖尖的模樣就像我們人魚的耳鰭。」

　　達文西說話的語氣，絲毫不似那些小女人魚充滿愛慕，而是更為冷靜地欣賞，羅曼則是比起看王子，更注意到船行徑方向的遠方出現了不祥的烏雲：「在他們會經過的地方天空出現了濃密的烏雲，不要緊吧？」

　　「國王也不是第一天乘船出巡了，他們肯定有面對暴風雨的法子。」

儘管達文西肯定地說著，卻未平息羅曼的擔心：「不行，我還是很想去看看。」

　　「你傻了嗎？暴風雨的強大力量會讓我們失去性命，成年人魚們都有可能挨不過暴風雨強大的力量死了，更何況我們年紀又這麼小。」

　　「你要讓姊姊人魚們跟人類爸爸擔心你嗎？」

　　達文西一聽到羅曼要跟著國王的船，基於不想讓友伴受到危難的心理，忍不住苦勸羅曼：「羅曼，我們回去吧，別跟了，暴風雨真的很危險，不是跟你開玩笑，我認識好幾個朋友的親人父母都因為暴風雨而死，我可不想看著你白白送死。」

　　「可我一旦知道對方也許有危難，我沒辦法坐視不管，我心裡的聲音告訴我我一定要跟著去，不然我會內心過意不去。」

　　「李奧納多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羅曼抓著達文西的手，說得很堅定，讓完全不想要羅曼跟船的達文西最後只能咬咬牙：「如果暴風雨結束後你不馬上回來，我一定跟女人魚們告狀說你不聽話硬要跟船，讓他們懲罰你這這個壞小人魚。」

　　羅曼給了達文西一個感激又帶著歉意的笑容：「抱歉啊李奧納多，讓妳擔心了，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在我數到十秒前趕快離開我的視線，不然我就不讓你去了。」達文西眼見自己阻止不了友伴，說得很賭氣。

　　達文西說完，羅曼立刻潛到海中消失了，看羅曼消失如此之快，達文西嘆了口氣：「羅曼你這笨蛋人魚，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潛入海中的羅曼加速自己的擺尾速度想跟上梅林王子搭的船，在越靠近烏雲壟罩的區域，羅曼越感覺到一絲不安的氣息，曾聽大人魚們說，海上的暴風雨有搖天撼海的可怕力量，是凶猛的惡物，更可怕的是伴隨暴風雨的水龍捲，一旦被捲上去，會被甩到很遠的地方，所以遇到暴風雨來襲，一定要盡速潛入海中躲入洞穴等待暴風雨平息。

　　直到天空被烏雲壟罩成一片暗夜，海面開始洶湧波濤，晃蕩，高高振起的海中波浪不停往羅曼幼小的人魚身軀拍打，每一次捲起往自己身上打來的浪，就耗掉一分自己的體力，羅曼頓時想到自己是否太過自不量力，一心只想著船遇上暴風雨會發生意外，卻沒意料暴風雨其實比自己想像中的可怕許多。

　　不知不覺他已經游近了國王的船，國王的船已經出現在他視野中，他努力抵抗海波的力量游前進，此時伴隨陣陣閃電與兇猛暴雨，船已經被海浪晃得東擺西搖，上顛下落，他看見船上有影子急速移動，似乎是忙著把船身穩定，然而此時船身斜得像下一秒隨時翻覆。

　　羅曼注意一個白色小點似乎被甩出了船外，他拚了命注視被甩出來的白色小點，深怕不過眨個眼，白色小點就消失不見，他連忙往白色小點落海的方向游。

　　羅曼深吸一口氣後下潛海中，以自己的最快速度拚命往前游後，果然見到一個不斷下沉的黑影子，他想肯定是剛剛甩出來的白色人影，他急忙衝上前接住後，知道人類無法待在海中太久，於是將人抱往海面游，想游出暴風圈，尋找一個可以讓人類躺平的地方。

　　最後他找到一處海灘，將他救起的人往海灘上推，並一直在旁邊看守，直到黎明升起，羅曼才看清他救起來的人原來是站在甲板跟小女人魚打招呼的梅林王子。

　　他上前確認梅林王子的氣息，拍拍臉頰摸上脈搏，發覺王子沒有呼吸，他趕緊對王子不斷口對口呼氣，直到王子慢慢有甦醒的跡象。

　　梅林王子緩緩眨動眼皮，在他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有些陌生的面孔，在恢復神智前，胸口強烈被阻塞的感覺更讓他趕著起身吐水，不停咳嗽。

　　「你沒事吧？」陌生的臉龐表露擔心，被海水嗆得乾癢的喉嚨沒能說話，梅林眨眨眼注視眼前的陌生人。

　　「沒......事？」梅林試著開口說。

　　羅曼見對方沒事後，鬆了一口氣，腦袋只想著要趕快回去，不想讓達文西一直擔心他：「你沒事就好了，我要趕快回去，我再不回去，達文西要叫大人魚們來找我了。」

　　梅林聽了羅曼的話後，才發覺對方腰部以下的魚尾巴：「是你救了我嗎？我的記憶只到自己從船上甩出去，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不太清楚，我想應該都沒事吧，我真的要回去了，不能再跟你閒聊。」

　　羅曼急著要走，卻被梅林抓住手，又被梅林用什麼東西往他的脖子上面套：「你以後來阿瓦隆國帶這枚戒指找我，我一定認得你，我是阿瓦隆國的梅林王子。」

　　「我知道了。」羅曼說。

　　羅曼回應完之後，轉身頭也不回地游離去了，至於對剛剛梅林王子說的話，並沒放在心上，只為了趕緊回去虛應回話。

　　羅曼回去跟達文西見面之後，因為達文西說出來的關係，果不其然受到照顧他的阿姨姊姊人魚們罵，就連爸爸也從達文西身上得知他一個小人魚往暴風雨衝的行徑，本來不太生氣，個性也輕浮的爸爸，因為這件事情難得生氣了，甚至處罰羅曼直到他允許的時間之前都不能入海，達文西則說她會替爸爸看著羅曼絕對不讓他入海。

　　回到陸地上生活的羅曼，就一直跟著爸爸開藥房，學習藥草知識，認識藥草，摘藥草，種藥草，學習治療疾病的藥草配方，未來若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類，肯定會與爸爸一樣做個治癒病患的藥師。

　　因為爸爸大衛會固定時間到城堡送藥草的緣故，在羅曼學習藥草知識上手後，就開始與爸爸一起進城送藥草。在王子被他救起之後一年，一次羅曼一樣跟爸爸進城送藥草時，遇到出現在藥草配置房的梅林王子，梅林王子看見他胸口掛著的項鍊，認出羅曼是當年救他的人魚。

　　「當年救我的人沒想到是你，原來離我這麼近。」梅林見到羅曼後，先是驚訝，後笑吟吟地說。

　　羅曼一時未察梅林口中說的話，直到梅林手指指著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項鍊，才想起救他的事，羅曼舉起胸前的戒指項鍊：「抱歉，我佔據它太久了，還給你吧。」

　　梅林抓住了羅曼的手不讓他脫下項鍊：「不用還我了送你吧，反正我有把它送給你的打算。」說完放了手。

　　「我從你第一次跟著大衛先生進城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那時可沒想到你就是救我的......人。」大概是想到羅曼的混血身分不論是在人魚還是人類中都不受歡迎，梅林將口中『人魚』一詞硬生生噎在口中，沒說出來。

　　「總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好好認識你，我記得你叫做羅馬尼，阿基曼對吧？」

　　「你、你可以叫我羅曼叫好。」一時無法習慣梅林對他的熱絡態度，讓羅曼有些適應不來，說話有些結巴。

　　「我知道了，羅曼。」梅林微笑說。

　　羅曼知道梅林的俊俏面貌很受女孩子跟女人魚間的歡迎，還被說只要被梅林衝著微笑，自己就像戀愛了一樣，但他想，可不代表連男孩子的自己也跟著她們一樣臉紅心跳，他有些無法理解此刻梅林對著自己微笑時，莫名心跳加速的反應。

　　「這裡與我同年紀的孩子，目前只認識你一個，你以後有空就進城來找我好嗎？我對藥草有些興趣，說不定可以請你教教我。」

　　「我、我也只是在爸爸身旁學習而已，沒能像爸爸那樣專精。」羅曼連忙擺手，想告訴梅林他的藥草知識並沒有像梅林說得那麼厲害。

　　「你一定是謙虛，在你進城前，大衛先生就一直告訴我他很自豪有像你這麼聰明，學習又很快的兒子，讓我很想認識你。」梅林自然而然地牽起羅曼的手，言語之間盡是對羅曼的讚美之詞。

　　「你就常常進城來陪陪梅林吧，羅曼，王子在這城堡裡面總是自己一個人學習，自己玩耍，肯定會覺得寂寞的吧。」已在藥草配置房工作許久，上了年紀的老羅伯特同樣勸羅曼。

　　「我、我真的可以常常來找你嗎？」沒想到自己竟受到王子如此重視的羅曼，突如內心惶恐，連說話都有些怯生生。

　　「你來的話，我會帶你繞一圈讓大家認識你，讓你以後來這裡暢行無阻，也可以帶你四處參觀，我記得這裡有稀有的藥草書，說不定你會用得上，還有教你下棋一些娛樂的遊戲......」

　　羅曼想起友伴達文西一直很想要看看陸地上的花：「請問有花園嗎？我有個朋友很喜歡花。」

　　「在城堡後方有種植一片各式各樣花卉的花園，如果你朋友喜歡花的話，也可以請人把花採下來送給你朋友。」梅林說。

　　聽完梅林的回答後，羅曼笑了：「她看到花一定很開心。」

　　坐在岩石上盯著天空的羅曼放任腦袋漫天想像後，將自己人類的一隻腳泡入冰涼的海水中，他突然很想就這麼跳下海一起跟著達文西在海中游泳，身體懷念起可以在海中自在悠游的那些日子。

　　「你可不准下來游，反正快到解禁的時間了，你就忍忍吧，所謂懲罰，就要罰到你記得才有意義。」達文西說。

　　「好啦，我以後再也不會傻傻一個人衝到那麼危險的地方，這懲罰也夠讓人受了。」羅曼說著說著口氣有些委屈了，「但我如果不去救的話，梅林王子肯定活不過暴風雨，所以我去那邊還是有意義。」

　　「那是因為你最後活著回來，如果在當初暴風雨你丟了小命，也只是徒增兩具屍體，反而更沒有意義，對我來說比起王子的性命，你的性命更重要。」達文西冷哼。

　　「妳手上的玫瑰花，可是從王子家城堡的後花園摘下來的......」聽了達文西的回答，羅曼有些無奈笑了。

　　達文西將玫瑰拿在手中聞了聞後放下，語氣突然變得很嚴肅：「羅曼，最近人魚這裡正流傳一則『阿瓦隆國即將臨來新一輪的人魚獵殺』傳言，因為你有一段時間沒有入海了所以肯定不知道這事，會這麼流傳其實是好一陣子之前開始發生零星的人魚失蹤事件。一想到近百年前的人魚獵殺事件，也是從零星人魚的失蹤事件開始發生，很難不讓我們這樣聯想。」

　　「因為失蹤事件，已經有部分人魚想要離開這裡了，你有人類爸爸在這裡想必不到迫不得已絕不會離開吧，不過也不好說你成年的身體究竟會長成人類，還是人魚，如果是人類的話就能和你爸爸一直在陸地上生活了。」

　　「總之這件事情還是拜託有人類雙腳的你調查吧，我可是真心希望這次事情不會是過去慘烈人魚屠殺的翻版。」達文西說。

　　關於人魚獵殺事件是在小人魚們有記憶時，就被大人魚們一直掛在嘴邊不斷提起的事，也用這件事恐嚇孩子們千萬不能在人類面前現身。羅曼在年紀還小時，這事同這樣被照顧他的姊姊阿姨人魚們不斷在耳邊叨叨唸唸，但身為混血的他，生活在海中與陸地兩邊，海中有他的好朋友達文西也有照顧他的女人魚，陸地則是有他重要的爸爸，還有朋友的梅林王子，他是絕不希望看見會讓兩邊關係變得更加惡劣的事情發生：「這件事情不管是對妳還是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一定會幫妳調查。」

　　「那就麻煩你了，羅曼。」達文西說完，捧著玫瑰花轉身擺尾往海中潛入了。

　　颶風將至的天空，夕陽帶著血紅的橙光，海邊平時能見熱熱鬧鬧到處飛的海鷗，在這片血色黃昏下不見任何蹤跡。沿著海岸採摘藻類的羅曼在摘到他需要的量後，他提著籃子起身，望向遠方晴朗無雲平靜的海平線，他能嗅到空氣中有些悶熱的氣息。

　　摘好藻類後，還要趕回家幫爸爸替窗戶釘木板防風雨，颶風似乎會在今夜來襲，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他在外頭逗留了。

　　「我要趕快回家.....」羅曼自言自語。

　　懸掛天際豔紅如炎的太陽正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墜落海面之下，本是天天可見，尋常的夕日，不知為何這次在羅曼眼中宛如帶著一抹不詳一樣的血腥紅色，火一樣的夕陽燒上粼粼海面的光，就如生活海中的人魚同胞被殺害死去，滲出的血液染遍海面......

　　羅曼一想像畫面，身體止不住起了冷顫。

　　他忍不住猜測，也許是前陣子達文西對他說的『人魚屠殺事件』謠言真讓他嚇著了，才讓他有這些恐怖的聯想。他想，若人魚的失蹤真的是人魚將再一次被人類被屠殺的前兆，那他無論如何都會想盡辦法阻止屠殺事件的發生，但目前的他對此找尋不到任何線索，也不知從何阻止，當務之急，也許是先平安度過即將來臨的颶風侵襲。

　　血一樣顏色的太陽將提籃的自己影子拉得長長的，放眼望去毫無人煙，四周只有他孤身一人，除了自己，無其他人存在的空氣飄著令他莫名恐懼的氣息，他很想快點回家，窩在房間躲避可怕的颶風，和內心陣陣浮起不知理由的害怕。

　　他背對太陽，提著籃子開始跑。

　　他想逃離當下不祥的光芒，照射身上他夕陽光如幻化了一隻隻要抓住他的手，好似只要被抓住，人魚的他也會被這道光燒灼，殺害，與海中被獵殺而死人魚的同胞們一樣，他的血融入了海......

　　他的心理越是懼怕，他奔跑回家的路上越是永無止盡，與他同行的黑影彷彿也要變成將他撕裂吞噬的巨大怪物。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想見到爸爸的身影，或任何一個人，哪怕只是錯身而過的陌生人也好。

　　在太陽將沒入海中時，起了帶有冷意的風，他也正好回到家，見到正替窗戶釘上木條的爸爸︰「回來啦羅曼，可以幫我把摘好的藻類放在藥草房嗎？並幫我看看房子哪裡還有需要補強的地方。」

　　羅曼應聲並鬆了口氣，心中的恐懼在見了爸爸之後暫時壓下來，他趕緊照著爸爸的話在藥草房放下裝滿藻類的籃子，並上樓到他們睡覺及日常起居的空間巡一圈，看有沒有會漏水破洞的地方。

深夜已至。

　　颶風的強大風力吹進屋內發出鬼魅般的哭嚎聲，窗戶乒乒砰砰地響遍整間房子，被聲音嚇得難以入眠的羅曼全身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等待風雨平息。

　　雖說阿瓦隆國這裡不常有颶風，然而每次只要颶風來臨之後，隔日總會有幾件樹被吹倒，或者被風吹壞房屋磚瓦等災情，在海邊附近甚至發生幾次海中生物與死去人魚的屍體被沖上岸等事件。

　　人類與人魚之間儘管相處水火不容，但還保有作為共同『人』部分的惻隱之心，陸地上的人類會幫忙安葬被沖上岸死去的人魚屍體，並把死去人魚身上的貝類飾品掛在岸石上，反之人魚也會將海中死去的人類屍體用人魚的方式安葬海中，將死亡人類的衣物放置岸邊。

　　躲在被子裡的羅曼半睡半醒地捱過了颶風來臨的夜晚，等到天際發出魚肚白的光芒，已無令他驚怕的風雨聲，才真正有些放心地睡去。

　　當他再次醒來之後，天光大亮，他見家中爸爸不在，猜想大概是趕著去撿海邊的浮木，儘管颶風來臨會帶來災難，卻也帶來許多不知從何飄來的木頭，每次颶風過後，海邊總是熱熱鬧鬧地聚集人群，都是為了撿木頭而來。

　　待他梳洗完吃過爸爸準備的早餐，他要去海邊找爸爸。

　　羅曼出門之後，往海邊的方向前進，一路上沒碰到什麼人，他肯定地想，大家一定都在海邊撿木頭，而到了海邊，也正如他所想，轟轟鬧鬧的都是人。

　　他穿過重重人群，試圖找到爸爸的身影。

　　他找了又找，眼睛尋了又尋，沒能找到爸爸，但在偏離人群角落瞧見海岸岩縫卡著什麼東西，他走近一看，是個看來奄奄一息的少女人魚，他將將死的少女人魚從岩縫中拖出來，放在能夠被海水浸潤的海灘邊。

　　「我、我知道我快要死了，請、請幫我埋葬。」

　　少女人魚用一雙就要死去眼睛盯著羅曼：「據說埋葬土裡的人魚，在許久的未來重生之後，會變成人類，我希望這會是真的。」

　　「這樣，就能更靠近他了......」

　　關於人魚與人類相戀的故事，過去在海中生活的羅曼從沒少聽說過，這樣的戀情對大部分的人魚來說嗤之以鼻甚至厭惡，但對羅曼而言，也許是因為自己父母就是人類與人魚相戀的一對，所以對兩邊相愛的故事並不討厭，反而感到浪漫與悲傷。

　　「我相信一定會，妳未來重生之後將會變成人類。」羅曼輕輕說。

　　「啊，那太好了......」少女人魚悄聲說完之後，閉上了眼。

　　羅曼將少女人魚的屍體藏在岩石之後，他決定在找到爸爸之後，請求爸爸能夠幫這個少女人魚埋葬。

　　他回身繼續尋找爸爸的身影，直到發現爸爸肩背與手提大捆用繩子綁好的許多木頭：「羅曼，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正好木頭多到我要騰不出手提了，你幫我提一捆。」

　　羅曼從爸爸手中接下木頭：「爸爸，我發現到死掉的小女人魚，我們可以幫她埋葬嗎？」

　　「可以啊，待我們把木頭帶回家後，你帶我去看看她在哪裡。」爸爸大衛說。

　　他們兩人回到家卸下木頭後，羅曼帶著爸爸匆匆來到他藏著少女人魚屍體的岩石邊，但越沿著往岩石邊的路線走，越見沙灘上滴滴落下的血跡，走到了死去的少女人魚身邊，見水面染上大片的血，少女人魚的魚尾肉被某種利刃割下，缺了一大塊的肉，露出魚尾的骨頭。

　　兩人見到慘烈的少女人魚屍體，都訝然得說不出話，羅曼甚至反射性想要嘔吐，掩嘴頻頻乾嘔。

　　「這真是太過分了，究竟是誰割的屍體？」大衛皺皺眉，見到被割肉的屍體同樣感到不適。

　　「但肉被割得這麼俐落，想必是很習慣做這種事的人，如果不是我們現在來，而是再晚些過來，說不定她尾巴的肉要被割乾淨了。」

　　「那個人為什麼要割她的肉？」

　　個性不輕易發怒，甚至沒過幾回生氣的羅曼，這次因為少女人魚的屍肉被某人殘忍地割下破壞發出微微怒火，當羅曼用有些憤怒又困惑的語氣詢問爸爸對方做這件事的理由時，大衛卻沉默了。

　　大衛最後有些艱難地開口︰「人魚身上的肉，真的有治療某些疾病的作用，儘管已經出現不少可以代替人魚肉治癒的藥草，但不論是什麼替代品，都沒有直接使用人魚肉做藥的快也更有效」

　　「依照現行『傷害或騷擾或破壞人魚屍體者會受重罰甚至死刑』的阿瓦隆法律，這種事情肯定只能偷偷摸摸地做，但也因為人魚肉的稀有性，在黑市裡可以賣到很高的價位，同樣不少人鋌而走險，特意尋找人魚的屍體，將人魚身上的魚尾肉割下來賣錢，當然，死得越久的人魚，肉越沒有價值，肉的藥性最好的是死不到一日的人魚......」

　　「......又或者還活著的人魚？」

　　接話的羅曼腦中想起了達文西對他說的人魚失蹤事件，他的背脊忍不住感到寒冷般地一悚。

　　「這聽來雖然很殘忍，但事實的確如此，真不能怪人魚們看我們是粗鄙野蠻又殘忍的物種。總之我們先把這事通報給巡邏騎士，再給她安葬吧。」大衛說。

　　羅曼對此毫無辦法，只能咬咬牙點頭同意爸爸的作法。

　　少女人魚臨死前的願望是想要在生命再度重生後成為人類與喜歡的人在一起，然而破壞她屍體，甚至想要把她的肉拿去賣的對象卻也是人類，這是何等令人作嘔的諷刺，內心甚至找不到替人類做這種事開脫的理由。

　　等待爸爸通報而守在屍體身邊的羅曼，凝視死亡表情安詳的少女人魚，忍不住為了少女人魚的心願，與人類的殘酷無情，偷偷哭了起來。

　　「羅曼，你下棋有些不專心，怎麼了？」

　　把羅曼邀來自己房間下棋的梅林，在棋盤上移動一子後，見對方許久沒有動作，再加上似乎心事重重的表情，忍不住問。

　　「大概是，最近來我家藥房看診買藥的人變多了，忙得有些疲憊吧，不明白明明還未到風寒的季節，怎麼來看診取藥的人變多了，多的是長疹子以及高燒不退，給他們喝藥水也只是稍微緩解症狀而已，實際的病因依舊不了解。」羅曼眼睛對上梅林，有些勉強地笑了笑。

　　「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嗎？」梅林問。

　　「嗯，尤其很多的病患年齡都像我們這樣的少年年紀，無法確認是不是這病特別好發在十幾歲的少年身上。」羅曼解釋說。

　　「就像......這樣嗎？」

　　梅林解開自己的衣扣，將一邊衣服拉下，露出的肩膀皮膚帶著紅，或者青紫色的疹子：「最近這幾日我也是發燒得幾乎下不了床，口乾舌燥，又難吃下東西，只能請廚師們做些好入口的軟質食物。現在我能與你在這下棋，也是我喝了藥後症狀稍微緩解了，但宮廷醫師說，喝藥只是稍微緩解症狀，目前還沒找到能夠完全根除的藥物。」

　　羅曼起身細看梅林身上的疹子，伸出手摸上疹子疙瘩不平的觸感，並按壓：「疹子壓下去會痛嗎？你的病症，看來就像我接觸過的那些病患一樣。」

　　「有些痛，但還能忍受，話說你不怕被感染？」梅林看羅曼毫無畏懼用手碰上他疹子的患處，禁不住好奇問。

　　「看過這麼多病患的我早應該受感染發病然而還沒感染，也許是這病入侵不了我的身體吧。」

　　羅曼坐回位子同時，梅林將衣服拉好，扣上衣扣，羅曼有些擔憂地說：「我很怕這是一場瘟疫開始的前兆......總之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治癒得到這種疾病的患者，也讓你回復健康。」

　　「看你這麼自信的口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戰勝疾病，把大家都治好。」梅林伸手抓住羅曼的手盈盈笑著。被梅林一張好看的臉，和帶笑月牙般的紫色雙眼盯著瞧，羅曼熱紅了臉，心中有些不平靜鼓譟地跳動。

　　「這、這只是我該做的，沒、沒什麼了不起。」被梅林盯得害羞了，羅曼說話有些緊張。

　　「不，我覺得你很了不起，請容我能在你手背上留下我對你報以尊敬的吻。」

　　羅曼見梅林真的牽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留下一吻，儘管誠惶誠恐，卻也感覺到某種心跳加速。

　　「怎麼臉這麼紅，難不成是被我感染了？」梅林見羅曼有些怪異疑惑問。

　　「不......大概是我還未能習慣在阿瓦隆國裡所有公民崇拜尊敬的王子你對我如此敬愛熱情的舉止吧。」羅曼自知不會說謊，只好老實照著自己的想法回答。

　　「那也是因為你值得讓我這麼做，親個手背就臉紅，羅曼你還真是純情得可愛，我以為像我們這樣年紀的少年，或多或少都談過戀愛什麼的。」梅林輕笑。

　　「可能真的是這樣吧......也許是我的長相不夠吸引女孩們，又或者是我忙於在爸爸身邊學習以及工作，根本沒想到戀愛之類的事情。」羅曼搔搔頭羞怯地微笑。

　　「我倒是可以很堅定地跟你說，我很喜歡你，喜歡這般容易害羞，善良，又認真的你。若不是早被父親安排開始挑選未來政治聯姻的對象，你可是我最想娶的人。」

　　「梅林你肯定在說笑，要娶我的前提是我是個女孩子吧，男孩子的我可沒辦法成為你的結婚對象。」羅曼笑著搖搖頭說。

　　「將來我會成為國王的，我成為國王後立下的第一條法條將是結婚雙方可不受限異性。」梅林說。

　　羅曼以家中還有工作要幫忙為由提早離開了城堡。

　　他不曾想像過自己與梅林結為伴侶的畫面，也很難想像自己與梅林結婚之後住在城堡裡的情境，也許是聽來過於不可思議以至於什麼都想像不到吧。梅林本身也說，他將來會與他政治聯姻的對象結婚，即使不為政治聯姻，肯定也多的是想與他成親的公主，總會出現比他更好的結婚對象，至於梅林說想與他結婚的事，他全然只當梅林跟他開玩笑。

　　喜歡他什麼的......

　　羅曼相信這是梅林對他表達好感與欣賞的說法，並不包含所謂愛情的成分在裡面，他從城堡裡的僕人們得知，梅林王子個性是個說話風趣幽默，嘴巴愛逗別人，又愛開玩笑的人，相信梅林只是用曖昧的說詞逗著他玩，喜歡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樣。

　　但若梅林對他真的有些感情上的喜歡？

　　當他腦中這麼一假設後，就感覺到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無法理解一想到梅林就冷靜不下來的自己。

　　他撫摸被梅林親吻那隻手的手背，彷彿被梅林親吻的觸感還殘留在上面沒有消失。

　　這就是所謂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嗎？

　　羅曼從城堡離開後心中一直掛著這個問題，直到回到了藥房的家，都沒能讓他想清楚。

　　不過幾日，本來只是發燒起疹子食慾不振的病患突然病症加劇，長出疹子的地方開始流膿，全身酸痛，併發嘔吐與神智不清，甚至昏迷不醒。

　　在藥房的父子兩人為了調配出大量病患所需要的藥量從清晨一大早醒來忙碌至深夜，一整日忙得幾乎沒休息的時間。

　　在阿瓦隆國，主要的醫病場所在教堂，羅曼家的藥局則是教堂下負責做藥草調配藥劑工作供給教堂的場所，然而因阿瓦隆國教堂裡的醫師缺稀，讓只是調配藥物的羅曼家也接手一些簡易的看診工作。

　　此刻患者的數量已經多到教堂接收不下，一部分病患就被送到羅曼的藥局這，教堂派了助手的藤丸兄妹過來他們家幫忙照顧患者，以及輔助羅曼父子一家。

　　現在阿瓦隆國慘烈得讓羅曼幾乎不想再去回想：死神化身為風吹拂整片阿瓦隆國，死亡發生在大街小巷，處處皆能聽見病者因患病身體帶來的病痛嚎叫，與生者為被疾病帶走生命死者的哀泣悲鳴，死者多到教堂沒地方埋葬，更沒時間哀悼；為了不再傳染給其他人，因病而死的屍體更是一具具毫無尊嚴地層層堆疊而上，下面堆滿了柴薪，一聲令下，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本是熟悉親朋好友的面孔都被焚燒得再也分不清誰是誰，一條條該是獨一無二的生命就在致命疾病的面前變得如此輕賤。

　　這段時間，羅曼父子幾乎都過勞工作，羅曼甚至覺得自己不停歇切著藥草磨藥草的手麻痺疼痛到已經不像是自己的手，但為了能夠治癒病患，哪怕是再累再痛都要撐下去做。

　　他已經不想再見到任何人在自己眼前死亡了，能多救一條人命是一條。

　　現在每次去教堂送藥時，聲音是圍繞教堂周圍的悲痛的哭泣聲壓過了向上天祝禱的祈禱聲，場景是一具具被布包裹的屍體從教堂內抬出準備送去燒毀，對這一切他已經不想再去聽聞，也不忍再去目睹，但他知道他再怎麼痛心與悲傷，身上也沒有能夠立即治癒瘟疫的魔法，只能用自己的雙手，微小踏實地拯救一個又一個因生病痛苦哀號的生命。

　　在他替樹根削皮時，他想起了在城堡裡一樣得這種病症的梅林，不知現在他現在怎麼樣，即使說服自己梅林在城堡裡肯定受到很好的照護，內心依舊擔心梅林的病情，想著在城堡裡的梅林是否如這些病人一樣痛苦呻吟。

　　羅曼想著梅林想到恍神，削樹皮的小刀偏了角度削掉手指的表皮流了血，有血流出滴上削好樹皮的樹根上，使一支支白色樹根染了紅色，小刀劃過手指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將受傷的指頭下意識含在口中，他暗自責怪自己的分心，讓手被刀子割到，甚至讓血液污染了藥材。

　　需要的藥材在短時間被大量使用後數量就已經很缺乏，尤其是這樹根針對退燒有很好的效果，對於很多高燒不退的病人來說是極為需要的藥材，絕不可能被他的幾滴血滴到就丟棄。

　　羅曼忍著痛將自己手指頭的傷快速包紮起來，將剩下待削的樹根全數去皮之後，連帶染上自己血液的樹根一起裝籃送到爸爸大衛那邊煮藥。

　　教堂派來幫忙的藤丸兩兄妹現在全都在爸爸那邊做助手，在他到達煮藥室後，哥哥立香見到他回來連忙上前接下對方手中裝著樹根的提籃：「羅曼，我看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你去休息一下吧，病人跟煮藥這裡有我、立花還有大衛先生會處理。」

　　「但是還這麼多病人沒有處理我根本無法休息。」羅曼擔心說。

　　「就算睡一覺也是休息！這不只是大衛先生的請求，我跟立花也希望你好好休息一下，在這段期間我們都知道你為了治療病人幾乎沒有好好睡過，算我們拜託你好嗎？我們真的不希望你太過勞累病倒了。」

　　立香不容拒絕的口氣最後讓還想勉強自己的羅曼態度退讓了，一想到自己若過勞倒下了，也許真的會麻煩到他們，羅曼咬咬牙：「知道了，如果有什麼緊急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羅曼上了樓，回到自己房間後本來想稍微睡個一覺，然而內心浮起對梅林的擔心讓他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最近為了照料病人的關係，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去找梅林，躺在床上一陣子還是沒能睡著後，他決定起身去城堡見梅林一趟。

　　羅曼到達城堡後，一些城堡守衛認識他，他告知自己想要見梅林的目的後，守衛們面面相覷。

　　「現在梅林王子生了重病，且被命令除了幾位照顧他的僕人與宮廷醫師外別人都不能靠近他，深怕被傳染。我們不是不放你進去，只是我們很怕你被王子傳染。」守衛說。

　　「沒關係，我不怕被傳染，拜託請你們讓我進去見見梅林王子。」羅曼拍著胸脯懇求說。

　　守衛見到羅曼急切的表情還是有些猶豫：「不然我們幫你通報吧，確認可以我們再請人帶領你找王子。」

　　守衛進去通報期間，羅曼焦急地來回踱步，直到去通報的守衛回來傳達允許，順帶一個負責照顧梅林，全身緊密包覆只剩下眼睛的僕人，僕人一樣也認識羅曼，他對羅曼表示請跟著他走。

　　兩人在前往梅林房間的路途上，僕人對他說梅林王子一直想見他，但無奈病情加重，再加上知道自己生的病感染力強，所以下令除非必要人員都不能進他房間，僕人又說，王子一定很高興見到你來找他，如果沒有生病的話。

　　僕人與羅曼兩人來到了梅林房間，敲敲門，房內應聲一句請進，僕人開了門，與羅曼一同進房，並告知梅林他將羅曼帶過來了。

　　「羅曼嗎？你怎麼來這了。」本在床上看書的梅林一聽羅曼前來拜訪，闔上了書。

　　僕人說了句先行退下的話後，房間內剩梅林與他兩人。

　　羅曼來到梅林的床邊坐下，他握著梅林的手感覺有些冰冷：「你現在......還好嗎？」

　　「真想在露出擔心我的表情的你面前說句我很好。」梅林虛弱地笑了笑，「但看我現在的狀況，也沒辦法騙你說我很好吧。現在父親為了瀰漫在阿瓦隆國的瘟疫正傷透腦筋，不只阿瓦隆國因為這場瘟疫少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口，也很擔心我會隨時因為這股瘟疫死亡，正想盡辦法請求其他國家協助，也向全國發布消滅瘟疫訊息，告知只要有任何可以確實消滅瘟疫的方法，願意將阿瓦隆國家極為高額的獎金提供給消滅瘟疫的對象。」

　　「倒是你，為了治療病患肯定沒能好好休息吧，別讓自己累到倒下了。」梅林說得擔心。

　　疾病讓梅林的臉變為病怏怏的蒼白，外表看來無力且消瘦許多，梅林不想讓他擔心般如從前一樣對他微笑，但他知道受病梅林的微笑有多麼痛苦，

　　有多麼疲憊，嘴唇無血色般的發青，身體更能見為了吸疹子的膿水，滿滿被布條包覆。

　　羅曼見這樣的梅林自己卻毫無治癒對方的辦法，只能難受地咬緊牙根，悔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我不會讓你死。」

　　「嗯，我相信你，羅曼。」梅林輕聲說著。

　　「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撐住，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活下來，看你虛弱的樣子我覺得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羅曼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為了生病的我感到心痛嗎？我真高興啊羅曼，為了不再讓你傷心，我一定會好起來。」梅林伸手將羅曼的頭拉向自己，向前讓自己的額頭碰上對方的額頭，給予對方信心，「我相信以後我一定會好起來，所以你不用擔心。」

　　羅曼確認梅林的狀況後，匆忙地離開了城堡，所有沒在梅林面前流下的眼淚，直到離開之後才開始宣洩出來，他想，若在梅林面前哭的話，想必會給梅林帶來不安。

　　回到家之後，他用手抹去眼淚，直接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決定要為了不拖累爸爸與兄妹他們，和恢復力氣夠繼續治癒病人以及讓梅林恢復健康，讓自己好好睡上一覺，從明日開始繼續對抗頑強的瘟疫。

TBC